夜宴(1/2)
【畅读更新加载慢,有广告,章节不完整,请退出畅读后阅读!】
1 夜宴大燕同光年间第一桩轰动朝野的弹劾案就与芳卿有关。
她是当朝众多女官之一,不过死了丈夫之后才踏入前朝官场,专掌制典诏命之事。不过今年才开始兼任丹书令,在御前得了赏识,就招来了忌惮。一封参她的奏本在朝中激起了千层浪。
贪墨,擅权,徇情。除了这些推给她的罪名,还有女官们避之不及的污名:通奸。
于是,多年的官声就这样毁于一旦,芳卿从一个冰壶秋月般坚强自立的典范,变成了不知廉耻、不择手段,品行不端的弄臣。
“我就说陛下破格擢升郁令君耐人寻味,原来果然不是朝廷的抚恤,是蔺大人从中运作。”
“唉,只没想到郁令君也是这般不择手段,为了权位自荐枕席。她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霍将军。真是薄情无耻!”
“若是别人也就算了,蔺大人相当于霍将军的异姓兄弟,还是和怡长公主的驸马。她能出来做官,全靠了两位长公主的恩泽。这……不是背主吗?”
“你们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。谁不知道居于高位的女官没有一个干净的,为了高升出卖女色早已是家常便饭。说不准郁氏早在霍将军活着的时候就给他戴了绿帽,毕竟蔺大人位高权重,处尊居显。手里不仅握着禁军,更是天子近臣第一人啊。”
……
真相还没水落石出,她的淫名就传得满城风雨。官衙内外,无一不在议论。开国以来,朝中官员私通的丑闻并不鲜见。然而这次引起轩然大波,主要还是有意者为之。
“令君,您有什么打算吗?”问话的是丹书台的司官程忍冰,也是芳卿重视的下属。
现在就连丹书台内部也议论纷纷,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在芳卿面前显露。
程忍冰目露焦急,芳卿以为她担忧自己,便说:“区区一桩弹劾罢了,他们又没有证据,只是想议论我而已。”
程忍冰问:“那您就由他们议论?”
芳卿面不改色,自然不会坐视不管、由他们议论。她时常教给下官一些朝野内外的道理,但自己有什么打算却不与他们多说,当下只道:
“他们本就想这样议论我。一旦开始议论,我就有了那样的名声。”芳卿反问:“有了那样的名声,到底做没做过还重要吗?”
程忍冰见她如此从容,欲言又止了几下,终于没有继续打探。
她旁边的司官舒婧之也听见了这段谈话,流露出的眼神颇不以为然,只是没有插嘴以下犯上。
芳卿知道她这位下属出身御史之家,与她们不同,是天之骄女,只怕现在还不能理解委心屈节的必要。
她也没有再说她们,许多事只能慢慢教。舒婧之和程忍冰终会明白,不论什么出身的女子,走到她这个位置,或多或少都会碰到类似的难堪处境。
唯一还没被污蔑侵蚀的地方是她自己的府邸。但她难得出宫回府一趟,却是为了看望了突然发热的女儿,几乎一夜没睡。
等孩子的病症稍有缓解,芳卿托付了小叔子霍行泽帮忙照料,自己过了晌午才回到官署。
公案上有些积牍,同僚们却走得差不多了。今晚是皇后三十岁千秋华诞,朝中百官都要入宫参加夜宴。
芳卿看了一遍今日下发的公文,确认没什么紧急的,便去后面厢房换了礼服,重新梳了妆。
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五,唯一的女儿也到了进学的年纪。
五年前,她的丈夫为国捐躯,战死沙场。这些年她一个人操持,又在朝中担任要职,其实根本顾不上呵护容颜。
芳卿对镜戴上玉冠金钗,穿上层层叠叠的广袖霞帔,细细点了胭脂,镜中的女子立刻显现出沐浴过年华的万端风姿。
她看着镜中人出了会儿神。
昨夜守着女儿的睡颜,她的思绪走远,想:如果当初嫁给霍成烨时,答应他在家相夫教子,不要理会公主的野心,说不定自己也就没有今天深陷泥沼。
但若当年辞官挂印,现在则只能守着他的牌位垂泪,也未尝不会后悔。
世人只知道霍成烨在荆山之战中殉难,连尸骨都在战火中烧成了灰烬,是为国捐躯的英雄。
她却只知道霍成烨死得不明不白,因此更加决意向上攀爬,等待机会入阁查阅当年的军机秘议,揭底他真正的死因。
只是入阁的路才走到一半,就有人按捺不住弹劾她了。
苍茫的夜幕下,巍峨的皇宫沉沉立于风雪之中。但越过高耸的宫阙,内廷深处金碧辉煌,四处张灯结彩,火树星桥。熏风流动,温暖得如夏夜一般。
重华宫里玉箫金琯,各臣工依官署和品阶落座。
芳卿是吏部属官,而吏部作为六部之首,班位排在最前面,不过在座的只有她一个女官。
她夹在一排男性官员中间,同僚们正在传杯换盏中交流着闲言碎语。
皇后的下首是四妃九嫔,不过中间有个坐席,仍然虚位以待。他们说叶昭仪今天居然没来,好大的架子,皇后都不高兴了。
“哪里哪里。皇后岂能因为这个不悦。我从太医院听到一些风声,怕是因为叶昭仪怀上龙嗣了。”
“啊,那可不得了了……”
芳卿的耳畔一边是八音迭奏,一边是男人们的窃窃私语。美酒一下肚,什么权贵都失了官派。
坐在她身边的员外郎钟世林见她不参与,端起酒杯说:“来,郁大人,我敬你一杯。”
她抬起眼,端了端酒杯。
但钟世林见她不开口说话,犹不满意。
他装腔作势地拱了拱手:“险些忘了,叶昭仪娘娘还是郁大人的门生。有了这层关系,郁大人就是立储的功臣啊。”
叶昭仪曾是芳卿的属官,虽然出身寒微,但芳卿正是因为这个才提携她。不过不知叶昭仪志不在此,没曾想她后来莫名其妙爬上了龙床,走上了另一条青云路。
因此,朝中也有传言芳卿故意培植下级女官,为的就是献美媚上,好将权力渗入后宫。这次弹劾她的奏本里也是这么写的,说她操纵权柄,败坏朝纲。
钟世林是有意拿这个讥讽芳卿。
类似的话,芳卿近日听得多了。她不是圣人,被人恶意捏造,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愤懑委屈。但自胜者强,若轻易露出波澜破绽,便真教小人拿捏了。
所以她面上不显,对冷嘲热讽一概不受:“娘娘贵为皇妃,而我身居卑位,怎么能是我的门生呢。钟大人,这有损天家名誉的话传到皇上耳中,可是要治罪的。”
钟世林讨了个没趣,四下突然安静,没人举杯,也没人动筷。
芳卿便继续说道:“我劝诸位还是谨言慎行。祸从口出,天子家事不是我们臣下能议论的。”
这一下,众人都有些酒醒,也自知失言,面上很不好看。只不过年纪最长的吏部郎中非要驳上一句。
“这岂能只是家事,这是国事!关乎立嗣的事情——”老郎中摇摇头,有些懒得与她多说:“郁令君未免太短视。”
“既如此,那不妨听听李郎中的真知灼见。”芳卿轻描淡写地说:“明日在千秋馆见了圣上,我好在圣上面前代您陈奏。”
这怎么能说。
老郎中自知酒后失言,酸溜溜地说了句:“那是比不上郁大人圣眷正隆。”
不过妃嫔有孕,确实不能说与国事无关。
当朝皇帝是风流天子,却没有一儿半女。而且就是因为没有储君,后党、公主党才都蠢蠢欲动。所以当今天子践祚六载,帝位反倒不见稳固。
--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